去五台山豆村做农民调查的原始记录

13 October 2004

早晨起来比较晚，气温也很低。没有暖气，被子也很薄，冻的不行了。我们就去村长家想找工作服，这样就可以和农民坐在一起干一些活儿，拉近一下关系。大概8点多的时候了，没想到我家的那个男主人找到村长这里来了，来叫我去吃早饭。

我们3个人就往各自的住户走去，我随同男主人来到他家，准备吃早饭了。他们这里的作息时间和外地有差别。一般是早上起早，但是不吃早饭，等劳作完了休息的时候再吃早饭，所以要到8点多的时候，午饭的时候大概就要到下午一点多了，晚饭也没有准点，7-8点是很正常的。

先听我说完在这个男主人家的最后发生的一点情况，因为中午的时候我就换到另外一家去了。

今天早上吃的是方便面，大白象的那种，好像是很便宜的，而且发现他家喜欢用方便面的装一点东西。比如说香菜，就是用一个方便面的袋子装的，不同的是他们吃的香菜是干干的，因为吃不到新鲜的香菜。男主人喜欢吃面的时候撒上一点，我吃了感觉味道不错。咸菜是自己做的，我没有 听明白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可能和笸篮比较相似，我不怎么吃的习惯。早上的馍馍和饼子是热的，晚上就吃硬的，吃不完就留第二天吃。他们家的座子很低，大概半米高，相应的凳子也很低，我这么大的肚子坐下来就吃不了什么东西了。

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活能干了，都收拾完了，男人准备去继续出去打工。女人一个人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我都不知道下面要怎么开展工作了。但是我并没有主动去改变现状。等大家都吃完了，我帮他们搬了两车砖头，是盖房子的时候留在外面的，没有用完。现在房子改好了，虽然都没有玻璃，总归也是房子了，估计今年冬天是住不上了，好像是因为没有钱了（他们自己并没有说，而且也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个情况），说是明年才能住上了。现在只是住以前的厨房。但是他们的厨房都带炕的，所以我不肯定以前这里不能住人。搬砖头的时候，女人也来帮忙的，一再说：“你干不来的，把衣服弄脏了……”回来找到了一双手套，所以就买力的做起来，10分钟不到就搬完了，不是很多。男人带我站到他家巷口一户废弃的老房子的门前，因为可以晒到太阳，也靠着路可以看见很多来往的村民，相互打招呼。其实他蹲在这里是为了等我另外两个同学，因为他们俩在隔壁的家中，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就带我进去了。原来他们俩在村民委员会里面开始了自己的调查了。观察收电费，我就不详细说他们的事情了。男主人这样才放心的离开了。

我观察了一下这个村民委员会的外貌，也进去听他们解说怎么到这里的，在干什么。他们认为看他们的男主人收电费可以获得很多信息。

一会，村长就过来了，说是要带我们去小学校领运动服去。这个小学校只有5个年级，位于村子的最东边，也是村子地势最高处，站在教学楼的2楼可以看到村子的全貌。这个村庄占地400亩，有村民2000多，包括后来的从五台山那边搬来的移民（生活不方便，自愿移民）。这个只是2楼的教学楼有10个教室左右，6个教室有学生上课。

完了我们就回家取了相机继续想拍一点新的发现。

他们俩先回家，因为买了苹果。我往北边走了一走。

后来发现村长来叫我更换人家了，走到了村民委员会的地方，他把我交给了另外一个人，后来才知道是一位村副书记。新去的这户人家距离我的住处比较远。

男主人60岁左右，大儿子39，女儿嫁人了，小儿子现在太原师范学院上学，29岁，属于教师进修（本科），完了之后也是要回五台工作。现在只有老俩口和一个在村小学上2年级的二孙子在家。

他家有很大的一个院子，感觉男主人是一个聪明人，68-74年在村小学当过老师，后来因为收入（每月5元，另外每天算10个工分）不满意就离开了。前几年还在外面打工，听介绍人说好像是不怎么做重体力活，一般是干一些有技术性的活，今天吃饭的时候还在和女婿谈论村里面另外一条路的建设的事情（后来我弄明白了，女婿是要盖新房子，请岳父技术指导、外加劳动），好像有他负责的一个部分。晚饭的时候我们差不多一起进门的，7点不到一点。说也是为了村里面那条路的事情。

进了门，介绍人给我们相互介绍的时候，男主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农村人保守。”中午吃的比较好，还喝了汾酒呢，可能是因为介绍人也在的原因，我们四个人，包括他的女婿一起吃的。菜是他刚从外面买回来的，2个粗火腿肠（我切的，不是我抢，而是他不习惯做女人的事情），胡萝卜丝咸菜，中间是一小碟子，里面有新鲜的香菜和辣椒，他们把这东西做调味。等于4个凉菜。吃了一瓶酒差不多的时候，女人就上了饭了，太原叫这东西叫烤姥姥，他们叫攸面忽忽（发音）——这东西是男主人最爱吃的，我也很喜欢吃，因为沾的汤是自己家做的白菜土豆汤，食堂根本做不到这么好啦。吃饭的时候他问我爱吃什么，就给我做什么，我说爱吃大米，这可难为他了吧？谁知道他说他也爱吃大米，这有点不大可能，是不是？他说话就比较有水平了。

听他说话，感觉他是很开放的，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而且也明白我的来意，因为去年某个时候好像也来过3个搞社会调查的，他主动给我说了很多农民的信息，也是我关心的一部分信息。估计他是把我同那3个人等价了。记得在车上，听司机说他们也知道那几个山西大学搞社会调查的人来新庄，而且还写了文章报道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人。（后来知道了，是法学院来做普法宣传的，住了他家3天。）

他们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基本满意的，他谦虚的说他们这样的景况在村子里也是中等以上的水平了。电话，有线电视，日光灯（好多人家都是白炽灯呢）都用上了，“已经达到小康水平了”，他说。我看他家好像还养了2头牛，好到一个院子里面堆的都是黄豆杆，玉米已经堆好在了门前。

今天只是很随意的谈了谈，他也很愿意和我交谈。比较开朗的一个人，女人其实也想和我谈谈的，但是她感觉我不是很能懂她的方言也显得无可奈何。

晚上去的时候天很黑，什么也看不到，只看见好多小学生从上面下来，我想怎么这么晚才放学，而且没有路灯，真是不方面呀。后来才知道，小学生的作息时间也很奇怪，她家二孙子和他们老俩口一起住，早上5点40就要起来了，先上一节自习，一节正课，完了8点多的时候回家吃早饭，然后继续上学，中午2点的时候吃午饭，所以晚上放学比较晚，大概7点左右高年级的才会放学。当我谈到路灯的时候，男主人有点无奈，他说他也和村长谈过，但是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领导说了算。

晚饭吃了刀削面，很不错的，而且我发现她给我的分量比较多，汤水少，浆也多，总之很好吃，她还上了自己做的月饼，没有吃。

最后说一下，下午去给村长干活的事情，3个人都不愿意了，手都是血，而后我们分析，好像过分参与村中的活动了。他们那组会有比较细致的分析，当初我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也没有注意我的男主人对我参与这个劳作的看法，不过房东来说，让我们别做了，吃了不那苦，而且没有手套呀。

很晚了，他们俩还是很刻苦的，代我完成了很多重要的工作。睡觉吧。今天晚上村长给我们毯子，应该不怎么冷了。。。

二○○四年十月十四日星期四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下面几个方面

一、            早上8点才去去大叔家吃饭，去的肯定是晚了，因为大妈和二孙子已经吃完了，我进门的时候，小孙子正好出门去上学。大叔是等我吃早饭的，内容是刀削面，又给了我满满一大碗，我表示吃不完。（每次都我表示吃不完，只到今天晚上她才改用自己拨饭的方式给我自己选择饭量的多少）然后就跟他出门，他说要“打路”，我听成打豆了。这里重点说一下，修路中发现的一点小细节。这条路是从村中北方向，向主干道的一条路。大叔是村里面建设的监工身份吧，所以经常过来看看。听他说钱主要是有上面拨的，没有集资的成分。真正的筑路工，大概有4-5名，但是旁边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人，包括妇女。这些额外的人都是来抢夺资源的，他们做的事情就是往自己家那条路上铺更多的水泥，可以用桶放在自卸车的下面接混凝土，然后抬回去。平整自己家的路面。我的另外一组他们家有个村电工，我看见他上电线杆给振荡器加电了。我的另外2个人也是当电工出来的时候回家的。  后来我还和我大叔谈了一下路灯建设的问题，他的意思是他早就提过这个建议，但是村领导没有发话，就等于白说了。“有的村领导在位想捞钱，有的就愿意位老百姓做点实在事。”其实我感觉这个村也许在主干道上架几个路灯会非常方便群众的，尤其是7点多小学生放学的时候，每个人手中拿着手电筒。不过，这可能是这个环境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所以容易产生想法，如果和大家一样习惯了也就没有那么多感觉了。

二、            大概9点多的时候，我正在陪同大叔监察他们修路，这时候手机响了，他们俩回来了，没有钥匙。所以就跟大叔再见，回家发现他们已经回来了。为什么总是那么早回到小家呢？我们的工作是怎么开展的？结果他们就在家呆着了。说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了。我的提示是：我们的研究一个部分就是清楚他们每个时刻都在做些什么事情。

三、            完了，为了给大家散心，加上消除我的好奇心，所以我们就去后山去拍照片了，也对村庄周围的地理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我拍了很多照片，你可以看看啦。

四、            中午的时候我去郑家吃饭，听他说到这么一个事情，就是村长要我们3个人都去他家吃饭，我表示反对，并且说明我们调查的计划。我越来越多的说清楚自己的调查实质，但是吃完了饭的时候来了一个村民，也是随便聊一聊，他的意思是，像我们这样的调查只能调查处一二；我的意思是想自己去村里面转一转，不局促在吃饭的这家，他说这样的话也只可以了解四五，因为我们根本不能了解到那么多东西，老百姓怕惹事，他们还是感觉把一些不满意的地方隐瞒起来比说出来更加安全一点。这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我想通过自己的调查证实这点我才能满意。

五、            这就该说到他们俩的困惑了。虽然我这里很顺利，但是他们作为我的小队成员，我要尽量照顾好他们，他们的困难也是我的困难。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快到2点了，应该吃饭了，这是时候2个小女孩过来叫他们吃饭，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让村长生气，村长是晚上来的。他们在的那家属于非常适合的研究对象，因为人员比较齐全，而且3代农民。但是现在唯一不妥的地方就是人家不愿意

六、            下午我去豆村买拖鞋去，也帮他们买呢。去的时候是借的我家大叔的自行车，下午3点左右的时候，他正在家用拖拉机压黄豆杆子，其实我想帮忙的，但是我已经计划去豆村买拖鞋，并且非常想给辛老师联系，结果就在豆村发现有IP话吧了，给辛老师打电话花了5块钱，他说可以报销，让我别太紧张，其实我没有想那么多啊，只是感觉非常需要和他商量一下。我就把这几天的事情跟他说了，有的时候，我都感觉到复杂到没有办法说清楚，虽然有那么多要说的，太多了。

七、            晚上我们准备出门去找村长的时候（6点多），村长正好过来了。一个说暖气和被子的事情，一个说他们那组吃饭的问题。

八、            晚上我去我大叔家的时候给孩子带上了一块巧克力，我不知道是这点小事的原因，还是时间培养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他晚上出来送了我，而且还说了很多话。

九、            队员之间的关系。

我去豆村买了3双布鞋，7块一双，他们也感觉很需要这东西的。我变得会关心人了，很照顾他们，打水呀什么的。他们俩很尊重我，每天晚上回来我们都有很精彩的讨论，但是苦于没有时间来记录，真的忙不过来，因为我每天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有的时候都完成不了。他们调查的事情也比较困难，这也是我为什么给辛电话的原因，他们那家感觉钱少，想推掉他们，找到村长，村长就安排我们3个人一起去我现在的那家，我肯定坚决不同意。今天晚上块吃饭的时候，村长过来看我们，说被子就不买了，要是再冷就烧炕。另外就是来告诉我们以后要3个人去一家，但是中午的时候他们那家的人就过来叫他们俩吃饭，这个事情村长听了很恼火。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也花了不少脑筋，现在就不记录了，可能他们的笔记里面会详细。

十、            感想与新体验

很累，我已经没有那么聪敏了，我需要的是感觉，而现在来的太快太多，来不及记录。

李的感想：我们选择吃饭作为进入家庭的方式看来并没有那么天衣无缝，而是遇到了冲击了。我们也许可以分开来，吃饭和调查分开进展。为什么呢？因为有的人家的饭，我们根本是吃不来的，因为很不卫生，肯定拉肚的。我想，我们的主要工作是调查农民的主观心理世界，弄坏了自己的身体肯定不好。而且把吃饭和调查分开也不是没有可行性的。我大叔也说到这点，而且他愿意带我们去各类的家庭看一看，太好了。 在跟大叔的交谈中我学到很多东西，我都感觉他成为我们研究小组的一个重要组成了，有很多陌生的东西，可以询问他。所以我感觉自己的工作开展的比较顺利。

二○○四年十月十五日星期五

结构：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自己的感想——杂乱的想法

今天早上6点起来的，因为昨天说好了要去参加早晨的劳动的，（其实我真的不想起来，他们俩都没有起来，大门都是我开的）但是去了才知道他的拖拉机没油了，所以让我等着。

过了一会大叔来叫我了，给了我一件自己的衣服（这件衣服非常有效果，穿上以后就好像隐身服一样，村民不再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了，真的好像我不存在一样的，这和前几天的感觉大不一样——走到哪都有人那样看着我，眼珠都不带转的看哦）。我穿的比较多，把最保暖的衣服都穿上了，因为早晨真的非常冷，但是我就没有考虑到我干活的时候会出汗。

（我现在打字手指都疼的，真的是白天当农民兼职调查者，晚上还要研究者，这样的双重身份估计是因为太短的调查时间决定了的，我几乎每时每刻都感觉非常紧张，生活是那么严谨而充满激情。农民忙的时候我也忙，农民忙中偷闲的时候，我就要思考，农民睡觉的时候我要严格记录今天发生的所有的需要记录的信息——通常是有非常多的信息，甚至都没有办法去记录，尤其是前几天，我的记录不是那么完整，因为没有时间。我连发信息都懒的发，都感觉那是在浪费宝贵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苦的呢？）

因为想到的东西非常多，所以这个稿子的结构 很乱。

早晨6点半到的，然后估计7点的时候，我得到了宝贵的农民衣服——今后我的工作服，以及手套。任务是把玉米杆搬到一个50米外的地方去。开始的时候我不会做，大叔就先做了一边给我看，我没有那么呆，他做的时候，我就学了，所以他没有做第二次（他非常放心我干活，干活的时候他没有跟在我身边，而只指点了一下，当我第二次来装玉米杆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注意到我是不是需要再帮一下忙，只顾做自己的事情），当然我做的很好，所以他也很高兴。我大概拉了3车，自己装自己卸的。

然后8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回家吃饭。早饭是馍馍炒大米，里面油还不少呢，吃的很香。吃完了还有一碗，小米加大米的稀饭可以喝，我很满意的。（我不记得昨天吃了什么了，总之我从来没有吃不下去的感觉，而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比我自己在学校寻找的早饭更加丰富。）

吃了早饭就要继续干活的，现在是一车砖头。情况是这样的，他女婿要在这片地上盖房子，本来没有计划今年盖，突然改变主意，所以还得把玉米杆拉到别的东西，腾出地方来挖地基，这车砖头是第一步，看来我要做好当小工的准备了。我心里从来没有排斥过帮他干活，因为我一心想着自己的课题，为了能得到我这次来农村想得到的东西，做点体力活算什么，而是辛老师也说了，这是一种体验，同时正好也是我们所要观察的真实事件，努力点吧。

我们卸砖头有5个人，我好像做的并不比他们少。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上了车，站那么高的地方往下卸砖头想想都害怕，我是不是准备豁出去了？当时就不害怕呢？搬完了就回来休息了，大叔过来提醒我：“做事情要漫漫来，别那么急，要不然一天活干下来就倒了，你第二天什么也做不了。”分析一下，也许给人的感觉是这样——他得到了额外的劳力，想我多做一点。但是我的体验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这样做真的非常符合我的希望，虽然苦了点，但是这才是真正的农民生活，我必须参加才能知道，要我站在旁边看他们做？这样很难得到大叔对我较高的接纳程度，我也无法开展工作。我做的越多，他越喜欢我。我现在分不清楚，是我的能力比他们高，还是我遇到了比较配合工作的农户。他们现在开展的工作不知道怎么样了。听说是帮人干活了，而且还回来洗过才又出去的。我是刚才才洗了，然后写点东西准备睡觉。他们还没有回来，好像有人请喝酒呢。希望他们买力点，今天早上他们自己跑到小学去了。还自己去找了比较穷的农民家。

砖头完了，就是买菜这样一个事情。今天早上我去他家的时候，发现新的面孔，问了才知道是大媳妇回来了，带着大孙子。她现在在东冶一学校做饭，儿子好像是初中了，好像就是妈妈上班的学校，大妈的话，我还是不怎么听懂，真麻烦。新面孔是每二周才回来一次，今天是星期五，就回来了。

大叔打点好了就叫上了我，说带我去豆村买菜。他难道知道这也属于我的调查内容？所以要叫上我吗？真的是太好了，那样的话我就很方便了，因为他已经自愿做我的研究对象，并且知道我对什么有兴趣。

买菜要到豆村去，因为那才有菜市场，其实也就是露天的几个摊点，算起来就3个蔬菜摊子（放在小货车上的），3个猪肉摊子（固定）。他先买蔬菜（小油菜和尖椒），再买肉（2斤14块）。起先的时候我认为是因为媳妇回来了，所以要买点菜，或者就是今天搬砖头的，可能还有车，到时候要请人家吃饭，结果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我们俩，他意思，那菜就是为了我买的，而我当时并不知道，所以只是观察，什么也没有说。豆村上，他遇到很多熟人。在一家杂货店的门口，他停了下来，当时正好有两个人（老板和客人）在弄那很宽的塑料布，他很一边和他们打招呼一边就过去帮忙，我以为他们关系挺好的呢？到底怎么样我不知道，因为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回来我问了一下，他说是想买暖瓶胆，而老板说现有的那两个都不保温。也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不是很熟悉，只是认识。

再后来，就进了一家烟草专卖，他问了一下价格，就出来了，因为和其他的店价格一样，不存在便宜。

我们这就往回走了，在路边进了个有大门的露天市场，很萧条，但是却是市场的雏形，他径直往一家窗帘店走去，问了一下窗帘的价格，看了看款式，老板交了他现在的窗帘是怎么挂上去的，他这才知道。我们往回头的路上走了，这时候他看见一家买建材的，就停下进去了，问了一问瓷砖的情况，他要纯白的，老板说没有，我们就上路了。

回来就问为什么要窗帘，原来他房间的东边的房间是小儿子结婚用的，已经装潢了一半了。他问我什么颜色的窗帘好看，我就给了他一点建议。他小儿子现在在五台某个学校当老师，上在职的本科，算是进修，跟现在的女朋友认识有1年多了，大叔已经准备好了。

总结一下，父亲是一家的主角，虽然儿子可能不会在这里陪着他们一直过，但是他说：“这是我该做的，结了婚我就不管了，他们自己想上哪去，自己去。”他尽父亲的责任，今天晚上不多说了，以后分析。另外，要在这里提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大妈和我们一起吃饭，3顿饭都没有。早饭我没有看见大妈吃，午饭也没有，晚饭的时候，她要把方便面汤做完了，才上炕来坐一下，喝一点，而且我观察到她吃的东西和我们是不一样的。男人从来不收拾碗筷，我也当自己的男人了，总之在这里有很多男女分工明确的地方。大妈好像很少出门（晚上她出来送了我一下，因为当时有头牛跑了进去，她看了一下我要走的路，很惊讶的说：怎么那么黑，你小心点），今天一天都在家收拾黄豆的，大叔用拖拉机给压了，然后她就去拣豆子，这个劳作的细节我不怎么会描述，就不说了。

下午的时候，还是有活的，我们继续搬玉米杆，这回就3个人合作的，另外一个人是他亲家——女婿的爸爸。下午拖拉机有了油了，所以就开上，我和他亲家搬，他在上面整理——通常都是比较利索的人去上面整理。他还教我怎么摇拖拉机，到最后我还把拖拉机给开回家了，他给我很多机会，所以比较感激。下午大概3点开始，搬了4趟，吃饭是在18点，今天吃的比较早。我7点就回来了，所以写了这么多，非常累，想休息呢。

今天的感想：其实农民的收入不高重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干的少，就象现在比较忙吧，他们没有个什么计划，总之累了就休息，有时间了就去做没有做完的事情。 到了冬天的时候，他就穿皮鞋，因为就不怎么出门，可能和气候有关系，不知道南方的农民冬天在干什么。不干活怎么可能有收入呢？所以现在的农民就出去打工。

二○○四年十月十六日星期六

今天早晨不忙，8点才过去的。发生的主要事情是，搬砖头，听说有7车，今天是第二车。

现在天天吃米饭了，早饭是馍馍，中午和晚上都是米饭，菜是辣子白和昨天没有炒完的油菜和肉。中午有酒，他今天和我说：女人们为什么不上桌，因为是她不愿意上来吃，就是我不在的时候好像，中午的时候也是男人在桌上吃，女人在炕上吃。说夏天的时候女人吃饭就端上碗出去了，然后好几个女人一起在路边，一边吃，一边聊天，男人就一个人在家。我真是从来没有看见过大妈坐在桌子旁边，或者正面朝向炕上的小桌子坐，从来没有的。

今天还有一个事情就是海洛因。隔壁一家的男人又过来了，虽然不会说普通话，但是他还是尽量让我懂。他来是想要一块皮垫。从我们家垫杯子的那块绿色皮垫上剪下了4小块，然后我就跟了过去，原来是要在电视柜子下垫起来，这样的话就可以让暖气管从柜子底下过去了，而且是早就设计好的，也就是说他家的暖气还没有用过。他家的装饰比较夸张。空调有，饮水机有，煤气灶有，油烟机有，电视是34寸特别大，我也不知道准确是多重了，暖气就不说了。但主人比较怪，听说以前是包工头，所以有钱，可是现在的情况让人不可理解，男人走起路来是跛的，整天穿个拖鞋，我估计他除了经常到咱们家来哪也不去了，女人就更可怜了，只能睡在床上，我家主人说不出来是什么病，但我看起来是颈椎下瘫痪。钱很多，但是日子也许并不幸福。我难以考察他家，因为有好多有兴趣的问题我都不敢问，他家男人懂很多，他对我的数码相机都是那么明白，看来的确是经常外出。他掏出了类似海洛因的东西给我们男主人，我以为是给他家女人用的药，但是后来大叔告诉我是耍的。我很奇怪，但是不好问的过多。有2 片，而且是用锡箔上烧，然后就用吸管吸它烧出来的气体，我不肯定是海洛因，他只是开玩笑说是海洛因。我 不多问，比较敏感的话题。

后来，我去和小朋友接触了一下，这里的小孩子非常勤劳，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孙子跑过来要了点菜，后来就在一起聊天，我听不怎么懂，大妈和小孙子在一起，给了他点吃的，我们吃完了就看见小孙子给我们收拾碗筷，那么自然。我感叹我们家那边的孩子什么也不做。

今天下午的时候我还和大叔一起开拖拉机去倒牛粪，要拉到他家地附近去倒，然后回来的时候拉上了个老伯，很大年纪了，是我开的拖拉机。回来就用拖拉机头压院子里面的黄豆秆子，好像要压两次，这是最后一次，明天好像要下雨了。于是他们赶着天黑前把豆子都收了。

我观察到旁边一个家的女人把刚锈好的鞋垫拿过来给大嫂看，而且看见我在，说话不方便，就出去说了，其实我什么也听不懂。

哎呀都没时间记录了，他们在起暖气，第一天，还不知道怎么弄，一屋子的烟，冻死了，门也不能关，……

二○○四年十月十七日星期日

早晨我8点多到他家的。听大妈说我还没有到就被两个小孩子期盼着了，因为我说过今天早上8点就会带电脑去他家，给他们打游戏的。昨天晚上大孙子告诉我说他今天中午就要走了，和妈妈一起走。而且还把自己家的电脑拿出来给我看，其实就是电脑学习机，我很惊讶他家会有这么一个东西，他家的确是比较富裕的，这样的情况比我家农村都要好了。他家吃什么都无所谓，现在我天天吃米饭，因为第一天的时候，说我喜欢吃，现在天天吃，大妈还说这样方便，要是做面食的话就比复杂多了，等于给她减轻负担了。

这个村总体上来说是比较富裕的，比我想象的情况好多了。只是比较脏，而且衣服那么脏了也不说换，这可能是山西人的共性吧，因为这里风沙比较多。

他家没有古老一点的建筑，都是近20年内造的房子，比起他们那组的家庭要现代化的多。

现在描述一下他的家。……

今天早上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个很微妙的现象，他在谈论自己家的事情的时候用了“咱们”这个词，明显已经把我当自己家人看了，这很重要，可惜我不习惯这样的说法，看来我比他们见外的多。而且现在大妈对我很热情，但是每次她非常兴奋的跟我交谈的时候总是被我的纳闷搞的很无奈，因为我至少听3次才能懂她的话，有的时候我让二孙子给我翻译，但是他的普通话也显得无能为力，大孙子跟我熟悉了之后到是愿意当翻译了，可是他要去学校了。

今天早上的情况仍然只是搬砖头。今天见到了第一天来的那个男人，根据大叔的介绍，他是附近一个县的人，叫女婿的爸爸叫舅舅，现在在豆村镇上开了一家装潢铝合金材料的铺子，租的房子快到期了，想是把店开到现在这的地方来，也就是说想合伙起这个房子。今天下午我独自（因为吃）去基地找活干，见他们在挖地基，于是就主动上前去帮忙了，和那个外甥有交谈，他37岁，14岁的时候就不上学了出来做小工，说一天挖13方的土，后来16岁的时候参军，在部队是混的很好，89年北京动乱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比较有权利的领导，结果竟然就逃脱了去北京戒严的任务，当时感觉是很有能力的，但是后来遇到提干的机会，3个要求：入党1年；参加北京戒严任务；……。结果就失去了这个机会他现在总结成“人不能太耍小聪明，还是塌塌实实干的人到最后会占便宜的”。他相信命运，说属羊的人命苦，一生劳苦，自己是属猴子的，这命就是什么都坚持不下去，结果一事无成，现在这么大了，不想浑浑噩噩下去了，决心做好这个事情。还谈到女朋友的事情，他认为我现在谈恋爱是太心急了，应该先成就事业再谈，他举了一个例子说明，但是后来知道我女朋友也是研究生之后就改口说我比较幸福了。

今天因为带了电脑去他们家，中午吃饭的时候正好就把里面的提纲拿了出来给大叔看了一下，他表示很难回答，而且有点不高兴，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们带了这么复杂的问题来这里，而且除了吃饭还要问他那么多问题，他最近比较忙，自己家地里的活还没有干完，又要帮女婿盖房子。正当我们在谈这个问题的时候，隔壁的那个瘦高个子又过来了，因为小孙子想带我出去，所以我就顺便离开了他们，出来，回了宿舍一下，和他们俩说了一会话，就又回到他家，发现桌子上留下来一张香烟锡箔纸，被烧过，很肯定他在家就给了我大叔药丸吸了，这里的对吸毒竟然那么没有限制，而且他昨天连我都不回避，你看他把吸毒当成多自然的事情了？

晚饭吃过了，我开始我课题的话题，然后引到我要对他对访谈的事情上来，虽然他表示同意，但是也不是很情愿的。

今天晚上我们谈了“最想干什么，人生目标”

作为他这么大的年级的人，他说了：就是为了下一代能够活的更好。他说一个人的发展可以从3个角度来说，就是政治地位、社会地位、经济地位。作为他自己，他感觉经济对他来说在最重要的。他的话有点不流畅：“政治地位高了可以提高经济地位，社会地位也就高了；经济地位高了社会地位也会高了……”，但是政治地位对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自然了，经济就成了他最关注的问题，也就是为了自己，为了儿女存下更多的钱。他也很信命运，并举例说：人最大的差距就是脑子，有的人天生就聪敏，有的人笨，怎么努力也不行的。所以一个人的前途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聪明，这就属于命运。

后面的话就扯到对国家管理制度的不满了，包括对学校乱收费现象的痛斥和无可奈何。“电视新闻里面都是假的，新闻联播里面真的只有会见国家领导人……没有人权，农民就是有了冤也只能忍，因为你既没有钱也没有人，”当我提到最高级领导人的时候，他依然表示：官都是自私的，没有为老百姓贴心服务的好官了，并举例说了广西区主席贪污的事例。连胡主席也不被他称赞，领导想了解基层农民的生活现状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写出文章来反映现在情况也会遭遇不出版的危险。说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其实根本不可能。

学校乱收费是地方上，但是也没有办法管，算是钻法规的空子吧，没办法。

所以，农民只任命，不认人。

二○○四年十月十八日星期一

今天的内容有书面的记录——在对象家完成。

今天早上好像有家人要出殡，在这小村子里面还是算一件大事了，所以我们一起去观察了一下，于是就没有去搬砖头。

我就是拍了照片，12点多我就去大叔家，我对出殡的事情没有多大兴趣，就把这事情交给他们了，午饭和晚饭他们都有地方去了。

下午我想对大妈（阿姨）进行一下比较具体的访谈，结果肯定是语言的问题对我有很大的障碍。其实对女人，尤其是这位阿姨，我感觉自己还是能够问出点东西来的，这里的男人比较势力，尤其是这家的大叔，他脑子很聪明，但是也很自以为是，要想对他进行访谈是很为难的，因为他更加愿意把话题围绕自己有兴趣的开展。对于我的访谈，他很不耐烦。这也不怪他，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确是比较忙，女婿的房子正在挖基地，其实他自己家地里的活还没有做完，也就是说他很忙，也很累，没有闲暇时间陪我啦。这样的话，自然我就把心思放到了大妈身上，但是又遇到了语言的问题。

今天下午我主动为自己安排了访谈的场景。

他家的玉米根还没有锄，9亩地也不少了，于是我主动要求去干，就问大妈是不是能和我一起去，她很高兴的答应了，为我借了锄头来，带上小孙女我们就出发了。今天先试了一下刀，就在最近的6分地开始了。其实我就是想用休息的时间问她几个问题，结果最后手还磨破了，而且还接下了9亩地的活，值得吗？

我们在这里有好多问题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碰到了非常好的解答。而且我认为帮他们劳动是让他们最能和我们贴心的行为，虽然很累，我还是去干了。

在劳动的过程中，会体会到乐趣，这不仅仅是自己的手创造了价值，而是为了这个研究的进行铺平了道路。我现在的困惑是访谈到底应该怎么开展比较好，才能够得到最真实的东西。质的研究充满随机性，也非常严谨，很不好掌握，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质的研究来规范自己的研究行为。

这次来农村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我认为只能说是体验，对这个群体产生真实的情感，自己当一回农民。研究的采集资料的行为也许很不成功，因为这才是第一步。

我想，我自己是有变化的了。环境改变人。

盖房子的那地方靠着马路，我每天看见很多豪华的客车，轿车来回的这么开着，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看着那么多有钱人，穿那么漂亮去五台山旅游，有的时候我心里都心寒了，感觉自己永远都达不到那样好的条件，非常痛苦。

我可能处于一种转换期——对自己身份的怀疑，我到底是谁？我就快真的变成了农民，只能对着路边的花费那么多心血将要造好的房子有成就感，都不会去想哪天我会坐上那样的豪华客车出去旅游。我就快要麻木了，同他们一样麻木了，好像根本看不见那些我现在还感觉是幸福的东西。他们的幸福可能就是很质朴的，很简单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他们也可以看见来往的车辆，他们不会想了，可是我会想。

最好的就是引发了我对自己的思考，这几年来我过得的确是浑浑噩噩的。开始在这里的2天，我每天梦到小学时候喜欢的女同学，醒来的时候感觉很奇怪，有一种对过去的向往。农民生活到底在我脑海里面产生了什么，值得慢慢思索的。所以我才那么卖力的去干呢。

二○○四年十月十九日星期二

今天的事情有书面记录。

中午回来的时候说了他们几句。我认为我们应该花尽量多的时间和我们的研究对象在一起，同时希望他们可以参加劳动。我的理由是：要想得到必须付出；我们希望他们利用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更好的利用他们。他们很认真的听我说，这点我很高兴，要是他们听我的话，我会更加高兴，但是我并不强求他们。

我下午地里刨玉米茬子去了。没有想到竟然就在我早上去考察的那个郑家祖坟的附近。那个祖坟结构还是比较完整，可惜被盗了，真让人遗憾，没有留给我一点想象。我记得上面写着崇祯拾一年，其他不记得了。照片也不清楚，我又不是历史系的。

我觉得自己对他们已经产生了很深的感情，以后看着他们照片肯定会非常怀念这段美好的时光的。大妈可能已经把我当自己的孩子看了，我现在也把他们家的活当成自己的了，希望在自己走之前把玉米茬子都刨完。我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做好这个研究，这次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半了。从心底去关心农民的生活，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自己的亲人，这样的动力可以使我在今后的道路上收益很大。我这人最要命的就是太重感情。

这段经历对我真的太重要了。今天回来还拿了一口袋刚炒好的瓜子。我不想多说什么了，总之移情太厉害了，这样不知道好不好。我经常把海莉给我买的吃的东西给小朋友吃，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东西更加有价值。

她家的开水有怪味, 一早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用锅烧开水，把3个暖壶都灌满了再说。小孙子放学了看见我就笑嘻嘻的，他经常小声和我私语一番，可惜我什么也听不懂，他有的时候也感觉没办法，虽然很喜欢我。

我发现在这里有点很自然。没有城市人的礼节多，他们有的时候感觉什么事情都要打招呼是很麻烦的。比如，我用他们家的电话，或者我要离开，可以不打招呼，他们就是这样的。比如今天晚上大叔回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把拖拉机摇响了，就地压最后一点黄豆杆，大妈听见声音就出来帮忙。不用那么多的语言，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在农村，劳动被认为是第一的，行动的作用远远大于语言。不会说话不要紧，只要你能干就行。（参考刘的日记）刘听说农村的事情很复杂，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不一致，可是城市又是什么样子的？相比之下，农民要得更加朴实，坦然。

他们俩在考虑怎么衡量满意度的问题。产生很多的思考。

二○○四年十月二十一日星期四

今天我们三个人给辛老师打电话去了，他的意思是心理层面的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的。也就是意味我们这次下来工作的重点才出现。而我们自己的感觉却是困难重重的，不知道怎么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

12号来的，我想1号就可以回去了，正好20天。明天就是第10天了，新一个阶段开始，调整一下工作态度和方法。

价值观的访谈其实也是很简单的，只要对方配合就有办法，可是关键是我家的那个大叔不太喜欢谈他不怎么理解，或者说不怎么能回答得出来的问题，他是一个很要面子，也是自以为懂的很多的人，从个人的人格特点来说他这样的人不适合作为访谈对象。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特点是因为在这个村中，他是比较富裕也是见过很多世面的人，脑子非常灵活，简单的说就是因为在这个村子里面智商比较高，通常几个人在一起都是他说的算，而且现在这么大年纪60多的人了，有那么一点固执，非常难开展我的工作。

相反，大妈就是非常健谈的人，也很谦虚，她愿意和我谈所有我的东西 ，可惜太可惜了，我不怎么能听懂她的方言，她也不会说普通话，所以她也成为不了我的访谈对象。

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可以了，因为我就是和他们俩个接触比较多，大院里面也就住着这两个成年人。所以我现在等于是没有了合适的访谈对象，我前面做的工作好像白费了，天天给他们下砖头，我那么辛苦就是为了他们更好的接纳我，结果现在……我今天和大叔的对话比较少，显得特别沉默，他也很沉默，他在想盖不完的房子，还等他天天去帮忙。我想的是应该寻找新的访谈对象了吧？

他们俩现在很平静，工作没有激情，仿佛在等待在什么东西的出现。好像也是改变了研究对象，只是没有公开吧，和房东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我认为增进和房东的关系很好，但是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要完成的任务上。我说了他们很多次了，他们吃饭的时间去吃饭，然后就回来和大爷在一起聊天，现在在看电视呢。这样的效率太低了，辛老师今天也对他们说了，但是没有办法改变实际情况了，我只能眼看着时间的流失，等待着也许会出现的东西在这最后几天出现了。

我现在想到那个大哥说的一句话，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去工作，想偷懒到头来还是不会有什么收获的。他们很聪明，聪明的让我无法说服他们来好好工作。也许是我太严格了。但是这次任务本来就不是很轻松的，他们的实习时间是9月就开始了，而我们10月才出来干，他们现在还那么不珍惜时间，是不是要我深刻体会去呢？

二○○四年十月二十二日星期五

19时57分

整第十天，今天的改变记录一下：本来是感觉做不想去了，想回家；但是现在仿佛找到了感觉，服了，并且开始和他们一样享受生活，方法不一样。

访谈是不是容易？现在不着急进行，先调节一下心情。今天我又没有活干了，于是就在家踢球，玩呼啦圈，和大姐，小外孙女，大妈玩跳绳，下午的时候我一个人骑自行车出去玩，经历比较险。

说一下出去的经过，比较有意思。先下地，往东边的山脚下走去，在田间颠簸半天就上了去酱坊的水泥路，然后一直往前走啊走啊，遇到修路就绕，遇到不能骑的地方就下来推上。这里所见到的景象每每震撼我的心灵，大自然和这里勤劳的人们造就了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让我无法停下充满好奇的脚步，太阳在漫漫落下，寒风吹过,可是越走就越不能控制自己，我看见了古老的小村竟然遗存下破了一角的城墙，高耸的杨树林中藏着涓涓溪流，水草的背后推出一盘平静清澈的水晶，冷凝的空气中飘来阵阵玉米茬子燃烧的味道，烟雾汇集到杨树林，弥漫半空，仿佛仙境一般。走过一座底下有清水流过的破桥，来到龙湾泉，听说每逢四月初八，人们都要到这里来拜见龙婆，感谢她在这里一年四季给人们提供喝了就不会肚子疼的泉水。本来想走近了看一看的，可是外边却树了一个牌子，写着：军事禁区，游人止步。就这样才让我失望的退了回来。可是回来听大妈一说，泉水是可以接近的，禁区里面仍然住着几户人家。我回想起来，这几户躲在山坳面对四洼碧水的住户是普通人家的时候，我决定明天再去，弄些泉水回来。

今天到是没有做什么，他们俩把家里收拾的好好的，也用不着我回来了，所以我就在人家看看书啦什么的，吃的也很好，比学校是强多了，所以我现在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但是我最讨厌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想走的时候，不让走，不想走的时候就要逼我回，真是沮丧的很。

工作进行的这样了？每天还是有的收获的，虽然不是访谈，但是我留下最后一天进行访谈，人家肯定还是会很配合我的，况且我现在找到的访谈对象只有他一个。很容易的，这几天再积累一些对山西五台农村的感悟吧。

今天发现了水，对这里的感觉马上就不一样 了。

二○○四年十月二十三日星期六

今天上午去的时候快8点半了，算迟到，但是大叔还是没有回来，原来是砖头车来了，他们下了1/5 ，吃完了继续，其实我也算不上帮忙，只能算是凑热闹。经过这些天的对比劳动终于发现这里的体力活干的是如此的差，给人的感觉就和女人一样，所以后来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去做了，尤其今天，来了俩那么厉害的人物，没有夹子就用手，而且还是8块一捧，我吓得就跳了下来，去地里刨茬子去了。

其实我今天是带了相机的，当然是想去拍一下那泉水呀。骑上自行车就往大妈干活的地方寻去了，结果还真给我找到了，我连锄头都没有带，于是打招呼完了就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风景还真不错，那么大一片杨树林，可恶的是看见里面有人在伐木，旁边的卡车上已经装了半车的阶段了的杨树。穿过一个小村庄，我发现一个非常现代的玩意——厂房，不知道是什么厂，还没有完工，但是肯定会有烟尘排放，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再来，这里的碧蓝的天，纯洁的空间可能就不存在了。让我赶紧记录一下这里的美好事物吧。可惜，今天的空气湿气比较大，可见度不是很好。

好了，不多说废话了，照片有，自己看。我说一下今天我的行程，到了龙湾泉之后，我继续往东走，过了酱坊村就看见一条往山上去的路，不知道有多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尽头，自行车不能骑，坡很大，我推车走了上去，又冷又热又汗又凉，这个鬼气候。花了很多时间，我也好几次想回头，但是还是上去了，问了村里面的一个女人（好几个女人在一起聊天，都是和我差不多大的）她也不知道这个村的名字，很奇怪。

上山的路上我对松林村的印象是：偏僻，闭塞，估计这里的人都穿不上好看的衣服，也许还是白色人种不会说汉语吧。来了之后我很惊讶，因为这里和山下根本没有区别，地上还有一恒康牛奶的空袋。人们对我的问题感觉到很可笑，都不回答我。我是这么问的，你们在这里生活方便吗？答：习惯了，也没有感觉什么不方便的。

去豆村很麻烦吧？

没有呀，要是有车十来分钟就到了。

你们还有车？什么车？

……（没有回答）

这条路继续走，到哪？

没有了，就是这个村，前面不通了。

你们经常去豆村吗？多久能去一次？

想去就去了，也没有个准。

我是想知道你多久去豆村一次。

……（没有回答）

……谢谢，我下去了，这路可真是难走

……哦（她的意思这路很好走）

我下山的时候还不敢骑自行车，因为这车没有闸，可不把摔死呀。我骑了一会差点没有把我的鞋底磨破了。只好下来漫漫走。

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了，这里也看不到用马或者驴拉的犁了，好不容易看见有农忙的人在路边休息，男人坐是拖拉机上，女人在地上削梨，我主动走上前去。

进行我第一次野外访谈。

男人三十出头，女人和我妈妈一样大。

我先走过去问他们是哪个村的——你们是哪个村的？上面还是下面的。

男人说：下面的。

于是我开始自我介绍，说明了我的来意。

他明白之后就说“社会调查”吧？

我说我是山西大学来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没有新庄人那么强烈。没有把我同工作队联系起来，这是我最有成就感的地方，跑了那么远呀。

他们非常热情，才说了两句话就熟了起来，还削了一个大梨给我吃，我这才想起来我连水也没有带，客气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看来农村人是非常和善，热心肠的。

我问了两个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对现在的生活状况满意吗？

答：人就没有满意的时候，有再好的条件也满足不了的。我们现在就是种地。不满意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活了。

你打工吗？是呀？就是农忙的时候回来忙一忙地里的活，闲了就出去吧？

当他说出城市生活比农村好的时候，我追问“你愿意去城市生活吗？”“我还是愿意在现在的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哦，也就是说松林村的人也是因为祖祖辈辈都在那所以才不愿意找到更好的地方去住？”“是，能搬去哪呢？哪也去不了呀，我们农民就这么大本事了，除了种地也干不了什么大事了，我到是很喜欢学生的，可以学到很多科学知识。”

你认为科学知识很重要？

当然了，就说我们这玉米的地膜吧，在没有地膜的时候玉米的产量是很低的，现在有了地膜就好多了。

我心想，钱也许是农民最想要的，因为他们的话语中流露出——生活条件不好就是因为经济收入不高，要不然可以干很多事情。于是我就问：要是给你100万，你最想干什么？想去城市生活吗？他的回答很让我体会到了这次来农村的意义。

他说：不去城市，去那什么也干不了，我们农民除了种地什么也做不了了。要是有那么多钱，我愿意在村里做点事情。比如，弄一个很大的沼气池，让全村的人把那些不要的玉米秆子呀，粪便呀什么的都放在里面，做上像城市里一样的煤气管道，家家都可以用沼气，那样多方便呀，其实沼气是非常好的，但就是因为投资太大，所以一般人家都弄不起来。我自己可以投资搞一个什么养殖场，养鸡也可以。做些我们自己能做的。

他的意思就是在这片土生土长的土地上，不愿意离开，这里才能有自己最大的价值体现的空间。原来农民对土地的热情有那么高，我想他们的价值取向和土地是不能割裂的。而生活满意度这样一个指标对于失去主体性价值取向的农民来说通常不会去考虑多少。他们只要能过得去就行，要求甚少。

当说到孩子上学问题的时候，他的孩子上六年级了，消费挺大的，但是还是愿意给孩子上学，这是有个好的将来的唯一出路。问他是不是希望孩子能去城市生活的时候，他表示同意。这里就产生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既然农民对土地那么眷恋，自己愿意留在这，因为祖祖辈辈就是在这里的，为什么还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出去呢？这个问题留给自己。

明天继续解答。

二○○四年十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今天下午终于把最后的4亩地都刨完了，我也说了，从明天开始我不再参加劳动，剩下的5天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比如深度访谈的开展，去小学考察，等等。

吃：最近两天，天天都有很多玉米茬子要刨，所以饭做的也不好吃了，总之每天我都不怎么吃的好。我这客人的身份随着我帮他们干活的增多而降低，原因就是他们已经把我当成自己家人了。等级分明，来的时候我和大叔吃的东西是一样的，而现在我和大妈以及小孙子是一样的，虽然我看不出来这不一样的饭哪种更好点，但是地位的变化是可以感觉的。我这几天干的活可是不少的，尤其是今天，干掉了3000多个根呢。这两天的菜只是一个白菜烩粉条加点点肉，吃的我都要恶心了，因为我不喜欢粉条，但是没有办法，只能吃呀。也许是因为大妈最近天天和我一样忙的原因吧，她干的比我多。我现在在吃鱼丝呢。

刚才村长来看我们了。

刚才7点多的时候从主人家出来往家走，一个小学生从后面跟上来，她是回家，却和我答话。我感觉这样的行为在城市里面是及其罕见的。她来就问我要去哪，好奇怪的问题，而且我们也不认识，天也是那么黑，幸亏有月亮，要不然就吓死我了。我怎么听懂她的话，她说自己不会说普通话，那么大的孩子了，这小学是怎么教的呀？总之我先到家，和她再见，说明天会去他们学校看电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家里的两个人也在想去小学看看，那就明天去吧。他们还想代课，不错的想法。

这两天除了干活就没有别的了，哦，对了，那天又带着刘去了泉水那弄了一瓶泉水，结果给小子们抢喝了。

今天干活的时候发生了点有趣的事情。记录如下：

第一，我问了大妈一个问题，要是你有很多钱，你想干什么？她的回答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钱的。我继续强调是假如，她想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我就提示，你会搬到城市里面住吗？

不会，城市里面不好，没有农村里面热闹，邻居有的时候都不认识呢，像我们现在，吃过饭了可以出来，HELAO里一站，大家都可随便聊聊天啊什么的，很热闹。城市里能这样吗？

那你会干什么呢？还种地吗？

不种地了，要是有那么多钱的话，就在那（指在村子的方向，公路旁边）盖一个小楼房，十间的，给儿孙们。

蛙！10间呀，那么多！那此外您还可以干些什么呢？

她想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我提示，要不买辆车？

显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她只说自己的大儿子现在在天津修车，会开车呢。

然后我们谈到旅游，问她去过什么地方。她说去过五台呀，豆村呀，还有城里（太原）。我说到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江苏是不是比山西好，好像在她心目中太原就非常好了。我让她去看看大海，她笑了，觉得那很不可能，因为自己是晕车的，不能走那么远。而且最麻烦的是自己地里还有这么多活要干。

从幻想中清醒的她拿起锄头就继续干活了。她的理想不是很远大，却是很难实现的。

记得我还问过她，等老了这地怎么办。她说是留给儿孙们。我意思儿孙们可能不会回来的，她却不认为，她想儿孙肯定要回来的，老了也得回来种地的。不好好上学只能回来。她的希望就是儿孙能够回来，而且 就没有考虑过儿孙们不会回来的情况。她也想孙子能够好好上学，但是现实她的感觉就是上学完了，还是要这块地，这地简直太重要了。“想种地的人多呢”，她说的。

可惜我对他们的语言还是不能听懂全部，访谈只能是这样的了。可惜呀。

第二，在锄地的时候，到最后的时候，我心中一团怒火，发泄了自己的情绪，我也发现了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想的。

因为今天下午的天气非常恶劣，太阳天空照，风非常大，在学校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当你站在一望无边的黄土飞飞的玉米地的时候，情况就糟了。总之就是特别冷的风往身上吹呀，都不敢停下来，借助劳动时候产生的一点体温才让身体可以活动，艰难的在锄地，有的时候眼睛睁不开。我的手从来没有干过重活，今天算是体会到了，连锄头都握不紧了，却还要继续干，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的。自己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自己给自己安排这么艰苦的劳动，其实我做的时候就在想，是什么动力让你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仍然继续呢？

我的信条是：人，在艰苦的条件下才可以有新的领悟。

的确是这样的，今天就让我联想都很多东西，一边干，一边就想 。

研究生当一会农民，这样的机会很少，所以我很珍惜，而且特别看重劳动，劳动完了，回到家的时候那样是非常幸福的感觉。对我这个人来说，给自己吃苦的机会不多，因为我这人特不自觉，很聪明的脑子就是懒得去用，这怎么成。所以特别希望这次调查的背后能让我真正的聪明起来。

完蛋，我好像写不出来什么东西了。可能是因为太累的原因。我发现自己体力劳动多了，脑子都变灵活了哦。原来累了也可以是写不出来东西的原因。再见。

二○○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星期三

11:34:54 AM

昨天没有写东西。发生的事情包括：我没有帮主人做任何事情；吃的东西明显质量下降；早晨去学校听课；我花很多时间呆在我们的小家；交通事故亲眼目睹记；孙子多问家里要钱。

一、              从昨天开始我换下了工作服，洗干净了鞋子，劳动参与观察过程结束，我想花更多的时间在手头还没有完成的工作上。辛老师和我们联系，他说要我们回顾前期的工作，把特别薄弱的环节再弥补一下，4号撤出。其实，他对我意思没有完全领会，我的意思是工作还没有结束，我们正在一步步按照计划进行，只是遇到了最困难的一个部分，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而他应该是这样想的：总是让人感觉到无事可做了，天天就想着早点回来了。好像对课题还没有产生兴趣。

二、              每天吃的东西都很不合胃口了。比如今天早晨吃的是攸面郁郁加一个花卷。他们每天都端上一盘凉菜，就是那一种自己做的——洋姜。今天早晨吃到最后的时候我差点没有吐出来，当然，我没有表现出来不满。给我的感觉就是：事情做的越多，吃的越不好。我的解释是：他们现在已经把我当自己家人看了，因为我先把他们当自己人看，为他们做了很多事情。既然是自己人了就不用那么客气了，也不再把我当客人看待了。
从我自己的角度说是很不情愿的的，因为我照样还是给他们7块一天，要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3块就差不多。

三、              早晨和李一起去村小学去了一趟。他是一个能当领导却当不了小兵的人物，所以我希望他最后可以成为最大的领导。
这个小学有5个班级，好像是一个年级一个班。我听了一节3年级的英语课，老师是学校最年轻的女老师，也是学历最高的。对于她的教学质量我并不很欣赏，可以估计出来乡村小学存在多大的困难。
同学们都是很热情的，记得我去另外一个班级听3年级的数学课，老师让他们划5里面的线段，他们都是先拿过来给我看，老师站在旁边他们也不理，就往我面前冲。本来我是想讲一节课的，可是后来一直没有安排出恰当的时间。
这个学校给我感觉就是很不正规，老师不说普通话，课堂纪律极其松散，但是老师都不怎么管，好像是习惯，好像又是一种自然形成的规范。

四、              我花了很多时间在小家，一是想休息一下，并把最后要做的东西总结出来；二是想知道他们俩天天是怎么安排时间的。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人家比我要求的要散漫的多，他们自己就是自己的计划者，所以我放弃了自己曾经认为有的对他们的指导权，包括管理的义务。

五、              晚上6点多的时候村公路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我们都去看了。这是第一次看见完全没有干涉过的事故场面，一死一伤。
村里消息是传播非常快的，我到了现场20分钟之后救护车才到（也许是他们的效率低）。另外围观的村民也非常热心，事发之后马上就有人电话联系豆村认识的人把肇事车拦截，虽然没有人把伤者抬上自己的车送去医院，而是一直观望等待。有热心的人对苏醒的伤者询问其住址和联系方式。救护车的效率非常低也是我非常气愤的。

六、              吃饭的时候我想谈谈这事情，结果我们主人对这事情只只轻轻带过，女主人也只是稍微谈了一谈。我感觉这两人很没有人情味，或者就是见多识广的很。比如开始劳动的时候我的手磨出了泡，人家没有一点关心的意思，连看都不看一眼；平时很少评论别人家发生的事情，很多小消息都是从另外一组同学那得知先，然后我试图询问的时候，人家也是表露出很老一套的行为。无论什么时候，他感兴趣的就只是现在国家管理的不公平，对新闻的造假、干部的自私自利表示出极其的愤怒而又平静，当然也包括村里面的一些小事情。虽然有那么多怨愤，但是他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愿意出那风头去惹什么茬子出来。
“现在社会稳定，国民收入提高，人民生活改善，我们过得也过得去 ，这就行了。但是我估计会有那么一天，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终归有吃不上饭的人，到时候就等他们去造反了。”——他们发泄不满的方式通常的通过自己的幻想去实现的。而很少采取现实措施。

晚上吃饭完了，小孙子说学校要收1块钱，因为发了一本小学生道德评价手册。定价明明的0。75元，老师为什么要一 块呢？我对他表示疑问。我还说今天去学校的时候听好多同学说了是要交8毛钱的，为什么你们就要交1块呢？这个时候爷爷说话了，表示很气愤，而且认定是他老师在背后搞鬼的。“明天让叔叔和你一起去学校，问老师到底为什么要一块钱？”他说了好几次，我什么也没有说。其实到最后事实就是孙子多要了（因为今天早上谁也没有提出个事情，而且孙子总是偷偷看我，走的时候仍然是没有打招呼就跑了，爷爷奶奶谁也没有再提），他那么表现明显就是在我面前替孙子袒护，这个很细微的行为也能给我们补充了吧。我觉得他们家很适合做观察而不是访谈，这个爷爷太圆滑了，我搞不定他。
有的时候爷爷指导孙子学习，他都可以动手，却不喜欢我提出任何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我昨天晚上还说了他在学校和女同学打闹的事情，爷爷的行为非常复杂，我看得都感觉郁闷和好笑的很——家丑不可外扬。

七、              这家主人的心思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所以我的介入让他们每天都不好受，希望我早点走。所以那么多心理层面的问题找他作答是非常困难的。农民也分好多种，这个钉子算是给我碰上了。

下午4时7分

我刚才私下作了决定，后天早上回学校。他们都表现出对任务的很高的热情，现在正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忙着开始整理他们一直都在等待去完成的最后的一点东西，我想这点东西，他们非要等到临走前一天去做不可。

通过2天的观察，我已经知道，李是作为小团体的上级的，刘对他的观点没有一点疑义。而且他对我也表示出来领导的面貌，在教我怎么与入住家庭做告别。对此，我很不满意，但是为了我们这个团队可以顺利的完成工作，私人的意思暂且就不谈了。希望他们把最后一天的工作完成好，发挥出来他们一直隐藏的能力来。

辛老师那，我不准备隐瞒。到时候给他说明情况。无论他是什么态度，既然已经做了，我就不怕他有多么没有人情。我对辛老师感觉是这样的：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这点是聪明人的弱点，要是我的话，我不会去假设别人是怎么想的，要评价一个人，我只看重他的成就，而不在乎他的过程。而且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不应该去干涉。

通过这次农村调查，我懂得的不仅仅是一点关于农民的东西，还明白了自己的缺点。我甚至开始讨厌自己的过去，自己的过去是那么幼稚而又让人讨厌。

做人还是要塌实勤奋，一点付出才能有一点收获，或者很多付出才能有一点收获，没有付出绝对是没有收获，有的就仅仅是在安乐中死去。

不论自己的想法多好，如果不去做，就等于白搭。

不管自己多聪明，假想，永远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需要的是用事实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准确的。

永远不要假设别人是怎么想的，或者去替别人做决定。做好自己已经很难了。

要想别人信服你，你需要做的比别人好很多很多倍。

不要停息，当你在休息的时候别人正在嘲笑你的傻，正暗暗的超过你，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正确的人，为了别人能够承认你是正确的，只有通过事实。

体验过农民的吃、穿、住，和他们一起劳动，我的收获更是不少。

他们的生活完全要通过自己的双手，一点一滴去争取，他们是离大自然最接近的人，当我和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可以体会到大自然的残酷和无情，你只有顺从自然才能生存下去，人类的力量真的太小了。

科学技术的发展使人类离大自然越来越远了，城市人一直生存在人类自己创造的世界中，怎么能够体会到大自然呢？

19时26分

这两天感觉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没有参加劳动的原因。生活节奏的改变也暴露出新的东西。从我自己活动的改变，看大叔对我的态度；另外刘也小道消息说我大叔双劳他家在村上口碑不是很好。如果我一直跟他们劳动下去直到走的那天，或许是看不到这一点的。

对于参加田间劳动的态度，我是这的：吃苦是我来之前就有安排必须去做的，这样可以让我在城市沾染过浮躁的心宁静下来；吃苦到底是什么？没有体验就没有发言权，所以我这个懒惰的人必须尝一尝苦是什么感觉。而这次机会又那么难得。另外，当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思想会产生不可知的变化。妈妈也说艰苦劳动对我来说是很好的生活调味料，不知道生活酸甜苦辣，每天生活在蜜中的人是做不出大事来的。而且我做农民研究，对农活都没有干到那份上，怎么可以产生心灵的共鸣，怎么能真正站到农民的角度上考虑问题。我只有自己当上一回农民才能写出真情实感来。

二○○四年十月二十八日星期四

上午7时44分

自己决定早点返回，这事情到底是不是要和辛商量呢？考虑到他对我们的指导力度不够；我主观认为任务基本结束；同学们天天无所事事，我决定返回。

考虑到他那人的性格，我不准备告诉他，但是万一出了差错，大家共同承担责任，尽管对我的影响大一点，实际上我仍然把自己看成这次活动的计划者，解释权归我。他坐在家想当然的认为我们的进度和最终应该达到效果，这未免有点过分。他出钱，我负责出成果就可以了。

二○○四年十月二十八日星期四

我们要走的消息都通知各家了，中午他们喝酒了，我那吃的还是同样的东西，但是加了一个新样式，就是拨烂子。

我感觉我们家的那男人特别死相，所以就不怪我这么看他。他们俩现在去豆村买点礼物想走的时候送给人家，我没有参加，主要原因还是那个男人不招人喜欢，要是我再送点东西给他，他不要以为自己多会待客了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怎么喜欢他，可能大家都不喜欢他吧？这个不好调查。但是我很少看见有去他们家找他玩的村民，除了那个天天给他吃毒品的家伙，那个家伙自己走路都不稳了，还要害别人，我是不好说他的，随他去吧。

要说有感情，我对大妈还是很有感情的，但是她在家的地位非常从属。小孙子对我直呼其名，他们家人从来没有管过，我怎么能说呢？好像那天我说他多拿2毛钱一样，造成那样的结果。而且小孙子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普通话，根据我的调查，我觉得这个小学的很多学生还是会说普通话的，连一年级的都会说，他二年级了。总之，在他家让人的感觉非常压抑。我是越想越呆不下去，幸好，每次我都对他们笑脸相迎，尽量顺他的意思。

前几天，我帮他们干活很多，有的时候他会对我说：“今天没有活，你自己安排。”好像我是他的劳工一样。要不是我为了自己的课题着想，鬼才跟他天天搬砖头呢，而且还是照样每天给同样对我伙食费，他们自己的良心也不知道怎么过得去的。到了最后，想做一点访谈吧，还扭扭捏捏的，不高兴的样子。

人的情感真是非常奇怪，前两天，我并没有对他们产生这样的感觉，可能是因为每天都给他们干活吧，忙的自己乐在其中，没有考虑到那么多东西，现在停下来，马上就感觉非常明显。

让我来想一想他们对我的好吧——好像没有。

这家人非常要面子，还经常在我面前摆阔或者掩饰自己的真实行为方式和想法，总之我是没有能够很好的融入，如果辛老师你要说我没有能力的话，我想，各家的开放性是不一样的，他家就老俩口，而且女人绝对从属男人，也就是一个人当家的情况，加上平时也没有多少人来访，我的工作能力完全被一个人决定，是不是说不过去了。

二○○四年十月二十八日星期四

今天晚上快9点我才回来的，因为做了最后一次访谈，大叔对我袒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我认为今天还是值得的。我的首尾工作做的很出色。

谈一下首尾工作的过程：

7点就吃完了，小孙子拿出一张非常破旧的试卷，让我给他读上面的诗句，后来还有课文，儿歌什么的。他的普通话我看是完全不能纠正过来了，因为这样的素质和这样的家庭管教方式出不了大气的人才。

为什么要这样说他，除了上次8毛和1块的故事以外，今天发生了什么？请听我道来。

一开始和这个小家伙交往的时候，我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也不至于现在的那样讨厌。他很不尊重我，对我竟然就直接叫全名，可恶家长也不管，此外他对我从来不说普通话，在我的要求下，他仍然还是用五台话对我表达意思，只不过有点慢而已，我仍然听不懂，所以我经常被他耍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笨，只是不削与一个小孩子争斗什么。能躲也就躲了，他并不是我的研究对象，只是他在我与我的研究对象之间有很密切的关系。

今天的访谈，我得到一个很有价值的信息。在爷爷的眼里钱是最重要的，仿佛可以用不择手段这个词了。非常有趣的就是我在做访谈的时候，小孙子在我背后翻我的包，当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我那可怜的10块钱塞进了自己的内衣口袋。钱真的那么重要吗？对于农民来说也许的确是这样，对于农村出这样的孩子，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当时苦于形势所迫，我只好任他拿去。

你也许会说，当众制止孩子的小偷小摸是对他们自己好，不至于就此让他走上邪路。可是，就我的身份和工作来说，没有拿住那只邪恶的手才是最明知的。

我这次来的工作，不是教育扶贫，而是农民调查，我需要做到的是获取第一手的有关农民的各个方面情况的透视结果。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按照它原来发生的路线那样去发生，如果能做到隐行观察才是最好的。所以我放弃一切改变这里面貌的做法。这次意外损失了的个人利益也将转换成最真实的情况。

具体说一下吧。这个孙子品德不好是我早前就了解到的，但是我没有料到他会对我动手，一个在一起生活过半个月的，天天在一起玩的叔叔动手。我当时没有揭发他，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揭发了的后果，有那样的爷爷才有这样的孙子。不相信就看前天发生的8毛与1块的故事吧。我如果说了，爷爷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我对他的鄙视而不是孙子的健康发展，孙子干出这样的事情是极大的丢自己的脸，他会觉得当我面批评自己孙子是非常痛苦的而又必须去做的。他的心目中只有自己的脸面，可能那意外的金钱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吧。可是他就没有想到这样袒护孩子会造成什么后果，也许他知道后果，因为他赞同一句话，就是钱是最重要的。

在金钱、事业、亲情、权利的选择中，他选择了权利而没有其他，归根结底也是为了金钱，因为他说有了权利也就有了钱了，他的态度是人家可以贪污，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虽然事先无法想象，但是却那么自然的存在着。

二○○四年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五

访谈记录：

一、           生活中快乐的根源

1、  幸福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答：要成为幸福的人，首先要有健康的身体，这样才有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出来、做好的基础，如果生病了，什么也不能做了，就是有再好的生活条件，有再多的钱，你已经无法享受了。

其次就是有丰厚的经济收入，有钱花。有足够的钱，想要什么都成为可能。

第三点也很重要的就是子女们活的都很称心。主要是指他们自己生活的比较满意，不要我整天为了他们的事情操心。比如经济上的负担，子女教育的负担等等。他们活的好了，我才感觉到自己也很幸福。

（就此，我展开了话题，谈了谈他对子女的态度）

你是不是赞同“子不教，父之过”？

我的意思和这个又不一样。这句话是对的，但是我并不是怕受到道德的谴责才会那么关心自己的儿女的生活。而是觉得他们是自己的一部分。

你对几个儿女有偏心吗？为什么？

我自己对儿女都是同样亲，也许对小儿子会有点偏心，因为他小，这也是人之常情。另外就我的想法来说，如果遇到某些情况，我可能会表现出偏心。这些情况包括：子女穷的或者残废的，还有父子关系相对好的。儿女遇到实在困难的情况，我出手襄助也是应该的，而且我也没有怨言，也不会招来条件好的子女的怨恨，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看着不管呢？

你认为子女什么时候就算脱离父母了，不用自己多操心了？你是不是把婚姻作为分界点呢？

也不绝对，如果结婚之后日子不好过，经济收入低，我们做父母了仍然还是要扶持他们的。没有真正脱离的时候，我们总是一家人。

对于读书的孩子，就要供养他到完成自己的学业。

2、  你幸福吗？

您自己定了这样一个幸福的标准，那么你达到了吗？

哎呀，这样一个标准呀？没有。我是达不到了。

可是你刚才说了三个标准，难道一个也没有达到？

我是指钱，我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多钱的。作为农民，收入那么低，而且现在也老了。没有能力了，就希望自己的儿女将来可以过得好一点。但是总体上来说，快乐还是有的。

你希望的儿女将来种地吗？你准备种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自己的儿女将来也种地，在城里随便干些什么也好，不要回来了。我估计自己种地的年数也不会多了，不想那么辛苦，又挣不了多少钱。其实我看出来他隐含的意思就是，他只是想不种，但却放不下来，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有经济收入的，自己能种，就不会放下来的。

而这个时候，我回忆到大妈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她说大儿子会来继承他们的田地，因为想种田的人多了，“年轻的时候在外能干干，等老了还是要回来的”，而且说自己不知道会种地到什么时候。

二、           生活目标

我的生活目标就是想有足够的钱花。看来是达不到了，因为当农民，种地本来就不可能发财，此外也想不到什么正经的门路去捞钱。

三、           人生准则和判断标准

1、  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我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捞钱！！！现在培养自己的儿女，让他们上学，也就是为了他们将来能挣更多的钱。比如当个官呀，搞个什么事业呀，娶个称心的好老婆呀。这都和钱有密切的关系，没有钱什么也不成。（我感觉他思路有点乱）

这当官和钱有什么关系呀？

关系可大了！现在哪个官不贪污，要是你当了官不贪污，你就是傻蛋！

2、挫折与成功

3、钱那么重要，你会怎么挣钱？

4、有了钱你想怎么花？

5、如果一个人的生命还有最后一年，你认为他会做什么？

四、           生活中意义的来源

1、  你的生活有意义吗？

……（他可能感觉比较难回答）

2、  怎样的生活才有意义？

在金钱、亲情、事业、权利中，你会选择什么？

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权利！老百姓活的太累了，也没多大意思。那些当官的来钱多容易！别看新闻上暴光那么多贪官，其实顶个屁用，就是做做样子的，他们还不是贪么。太多了，管不了。

其实，归根结底，他就是对钱特别有兴趣，当官也是为了钱，因为他看不惯这个社会，以至于现在他铁定认为这个腐败的社会是无可救药的，于是他也想参与进来。

隐藏信息！！雪莲。